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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戏子2

霸王别姬背景

戏子金×文大小姐


一月的天,寒气逼人的,做底下看戏的人都带着暖炉,且个个家境殷实,穿个貂毛大衣也不算什么,但露天台上唱戏的人不能捧着暖炉,又穿着单薄的行头,金容仙的体质天生畏寒,此刻是冻得发抖却又得强忍着不可表露。

 

“阿征,去车上将我那新取的皮草大衣来。”文星伊本来悠闲地看着戏,忽地出声吓了唐征一跳。

 

“大小姐,暖炉不够暖和?”唐征穿着夹克式皮袄,里面衬了一件墨绿色的工用衬衫,并不觉得有多冷,毕竟这在座的都是富人家,又不是露天的看台,大家自备了暖炉,周遭空气都是暖烘烘的,娇生惯养的总不会亏待自己。

 

“我不冷,她冷。”

 

“她?”唐征下意识问出了声,但顺着文星伊的目光,立马便明白了,清漪园这座戏院构造是由露天戏台和搭棚看台组成的,坐在棚内的观众不冷,那露天台上唱戏的人可不一定。

 

“这场戏快完了吧。”

 

“快了,这场戏之后便没有这位台柱子的事了。”

 

“这位?”

 

“大小姐刚归国不知道,这祥瑞班事实上有两个台柱子,金容仙是一个台柱子,另一个台柱子就是那唱祝英台的花旦许沁梅,与金容仙是唱了同一场戏火遍这全中国的,这戏便是今晚这场《梁祝哀史》,她也因此封了个‘越剧新旦’的名号。”

 

“哦?这倒是有意思得紧。”星伊听到两人是唱了梁祝才有了名气,眉梢陡然上扬,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危险的气息,让一直揣摩着主子心思的唐征怀疑起自己察言观色的力,“两人一起唱了梁祝,她没有封号?”

 

“回大小姐,有是有的,只是这金容仙虽是一介戏子,却傲得很,不接这‘越剧皇帝’的封号,而且自她唱梁祝一炮而红后,不少阔太太想认她做干女儿,她却放了话说此生不拜过娘,不与富人同流合污,得罪了不少人,可她偏生了这副好皮囊,让一些太太又爱又恨,想要做她过房娘的人越发前仆后继了。”

“我说了有意思,确是不错的。她倒是傲骨铮铮,不打紧,等下我随姆妈一起,定是要她认下姆妈这个过房娘的。”星伊眼里闪过了狡黠的光,“快去将我那皮草拿来。”

 

一场戏终于了了,结尾金容仙和许沁梅化了蝶双宿双飞,文星伊便没再看下去,总觉得太碍眼,果然国内这套儿女情长的戏码不是她看得惯的。

 

“姆妈,走,我带您去收干女儿。”文星伊笑着朝文太走去,文先生正喝着茶,抬眼扫了眼自家女儿,没有表态。

 

“诶,星伊啊,这容仙她可不比一般戏子…”文太面露为难,金容仙性子傲,这是全上海滩都知道的事情,文星伊刚从国外回来不清楚也正常,但她可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哎呀姆妈真啰嗦,我敢向您提前邀功,自是早有了打算,一定让她认下了您这个过房娘。”文星伊上前一把搂住了文太,满脸都堆了笑意,语气带了撒娇的意味。

 

“星伊,可切莫胡来。”文先生放下茶水起了身,他今日来不过是陪文太看这金容仙的戏,戏终便也要走了,经过文星伊边上,丢下这样一句话,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和腔调,却无端生出许多压力,文星伊面上神色未变,拉着文太的手超了文父的道,往后台走去。

 

容仙谢了幕便立刻去了自己的化妆间,路上接了同班子的小姑娘递过来的暖炉,使劲搓了搓手,她天生畏寒,大概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不论春夏秋冬,身上都是冷冰冰的,如蛇一般是冷血动物。


“容仙…”身后响起一个弱弱的女声,其实容仙早从镜子里看到了那缓步走来的身影,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起了身子转头看向来人,正要开口,又一个人掀了化妆区的帘子走进来。


容仙原本带着感情的双眸一瞬间冰冷起来,冷眼看着来人揽上那人的腰际,甚至冲着自己挑衅般将那人往怀里紧了紧。


来人是杨华升,这清漪园的老板,五十来岁,油头满面、大腹便便、猥琐下流,是容仙当初第一眼看他便留下的印象,只听那人开了镶了一口金牙的嘴:“文小姐,不知今晚可有荣幸…”


“没有。”容仙坐回梳妆镜前,把暖炉放到地上,脱了戏靴将脚放到了上面,回答的声音是十分的清冷,不掺杂任何别的情感,她已经非常努力抑制自己厌恶的情绪了。


“诶~文小姐,这可就没意思了,杨某我这虽不算富可敌国,好歹也是上海滩有点脸面的小人物,你这样三番五次拒绝我,可不太好吧。”杨华升心里恨得直咬牙,面上却还笑着。


“有什么不好?我姐姐自是要与我一起吃晚饭的,又岂会轮到你?”就在容仙要应答时,另一道声音透过帘子传了过来,下一刻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帘子,钻进了个发尾烫了优雅的波浪卷的女人。


冷不防出现第四个人的声音,容仙微微皱起了眉,三人一齐看向了帘子后钻出来的人,来人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化妆间的微黄的灯光在她立体的五官上打下好看的阴影,尤其是挺立的鼻梁,完美无缺,一双眸子明亮得如星般熠熠生辉,穿了一件白色宫廷式衬衫,外面则套了件英伦风修身格子西装,一看便是那西洋做派,怕是哪家留学归来的小姐。


“哎哟,这不是文大小姐吗?您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小的清漪园?”杨华升听到有人坏他好事本想转身骂人,一看竟是前不久留学归来的文家大小姐,吓得就差跪下来。


星伊擦着许沁梅的身子过去,并未回答杨华升的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二人,径自拿了一件上等的皮草大衣走向了金容仙,将那大衣披到了金容仙的身上:“我的姐姐可万不能冻去了。”


“呃咳,文大小姐真是说笑了,我们这台柱子金容仙可是放了话不认过房娘的,又何来您这样的妹妹呢,文大小姐莫不是要强人所难?”杨华升定了定神,一脸谄媚,无论是商场还是政界,即使恨对方恨得紧,也不得不咬紧后槽牙赔笑脸,实力比不过人家,硬碰硬是绝不可能。


“强人所难?”星伊替容仙披好了皮草大衣,转身笑着走向杨华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拉过他的领带,将一双红唇凑到了他耳边,低低开口道:“我强人所难,你又能怎样?”说完便推开对方,替他理了理被自己扯乱的领带,脸上笑容更盛。


“这,这自然,杨某自然不能怎么样,我只是个戏园子的老板,以后还得仰仗文老爷罩着我这一方土地。”杨华升额头已经开始冒虚汗,想不到文家大小姐竟如此猖狂,嘴上竟是半点不让人,果然是文如钟的女儿,虽是嫩了点,气势却也不小。


“杨老板这话可说不对啊,她金容仙是个独立的人格,是否认过房娘,我到底是否强人所难,本就与你无关啊。你这话说得倒像是您在宽容忍让我的小任性了,嗯?”星伊转身看向眉皱得越发紧的容仙,冲她眨了眨眼,在英国学习了不少东西,其中一样就是这媚眼。


真是妖精,容仙心想,想不到商政两界霸主文如钟作风稳健,却有个行为放荡如厮的女儿。


“文大小姐说得极是,是杨某不明事理了,文大小姐您和您干姐姐好生叙旧,我杨某就不打扰了。”杨华升掏出西装口袋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搂着许沁梅就要走。


“诶,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杨老板急着走干嘛,好歹杨老板也是上海滩有点脸面的人物,不如就帮忙见证一下祥瑞班台柱子金容仙认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过房娘。”星伊拍了拍手,文太带着一个小丫鬟和唐征走了进来,高大的唐征挡住了杨华升的路。


“文大小姐,虽然很感谢您,但我曾说过,我金容仙此生不会拜过娘,绝不与富人同流合污。”容仙收到了许沁梅那质问、受伤的目光,又见了这架势,穿了鞋起身,一时急躁得不行。


“姐姐,我刚刚可是帮了你,你这当着恶人的面就拆我的台,可不太好吧?”星伊听了容仙的话并未生气,早就知道会收到这样的回答。


“文大小姐,您也听到了,金容仙她确实不拜过房娘,您也请回吧。”杨华升听了金容仙的回答冷哼一声,回复文星伊竟硬气了些。


“杨老板,我早说了这事与你无关,我留你只是为了帮忙做个见证人,可不是听你在这放狗屁的!”星伊的语气陡然危险起来。


唐征微微向杨华升推进了一步。

    

“唉,星伊,算了吧,我早与你讲过的,容仙她不认过房娘。”文太一看这突然就剑弩拔张的气氛,有些担忧,拉了拉星伊想走。


容仙从文太口中听了星伊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文大小姐,谢谢您的大衣,也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这份恩情只能改日另寻法子再报,但我确实是不拜过房娘。”容仙撤下身上的皮草,双手递给星伊。


星伊斜睨了眼那件皮草,眼珠子转了转,低头故作伤神地说道:“唉,这可如何是好,别人穿过的衣服我可是不会再要的,不如你还我件新的?款式可以不一样,但这质地,可不能低了。”


“可这衣服是你自己披我身上的。”容仙有些气结,这皮草大衣哪是她一介戏子能赔得起的?想不到这留学归来的文家大小姐还是个蛮不讲理的主。


“这我可不管,刚刚你自己也没有拒绝。”


“呃,文大小姐,不知道您介不介意让我先行离开?”杨华升有些无语,真不知道这文大小姐搞些什么,偏要认了这傲气的台柱做干姐,还连累了他也留在这受罪。


“不行,你还没见证完,怎么能走?”星伊立刻反驳了杨华升的话,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容仙,似乎在说:看吧,无辜的人因为你而受牵连,就因为你倔得很,不肯当我的干姐姐。


“文大小姐,我不过是一介戏子,有幸博您厚爱,但容仙担不住您这厚爱,还请您另寻干姐姐吧。”


“我说你担得起,你就能担得起。倘若是真担不起,做了我的干姐姐,有我做强大后盾,你便担得起了。”星伊绕到容仙身后,忽地就从背后抱住了容仙单薄的身体,“真是瘦得可以。”


“文大小姐!”两道声音同时传来,星伊眉头一皱,锐利的眼神立刻射向了被杨华升搂在怀里的许沁梅。


刚刚的两道声音,其中一道自是金容仙的,另一道,便是许沁梅的。


只见她此刻的目光灼在星伊环着容仙腰上的手,而容仙则奋力挣扎着,奈何抵不过星伊个死无赖的气力,稍挣脱一点又被星伊紧紧收了起来。


“文大小姐,请您放开我!”亏了金容仙虽是一介戏子,又无父无母的,可唱多了戏也明白些礼数,又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大家气质,此刻竟生生忍了满腔怒火,没有似那寻常戏子出口成脏。


“放?可以,我文星伊就是爱死缠烂打的主,今儿个你若认了我姆妈这个过房娘,我便放手,这皮草大衣也不需你赔了。”星伊又瞪了许沁梅一眼,她倒是看出些端倪了,这许沁梅怕是喜欢金容仙,却又当了杨华升的情妇,当真叫人恶心。


“文大小姐,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开口的竟是许沁梅。


“大胆,我的事何时又轮到一个下贱戏…二奶说道了?杨老板当是废了,连自己的情妇都管不好?”星伊本想说下贱戏子,可以一想到容仙也是一介戏子,立马收了口改做二奶。


不是她文星伊看不起戏子,只是看不惯这般不知廉耻的戏子,当这几乎可以做父亲的老男人的情妇,真真是不自重!


金容仙就被文星伊抱在怀里,她说的话几乎就贴在耳边,那个只吐了半个音的戏字自然也清楚地落入了自己的耳中。


看了眼被星伊羞辱后眼眶变红要落泪的许沁梅,容仙更是心疼得紧,唇角扯开嘲讽的笑:“文大小姐当真是会开玩笑,容仙也不过是一介戏子,还请文大小姐别拿我娱乐了。”


该死!也是,她就被自己搂在怀里,听去了那只发了半个音的戏字也是正常,星伊又皱了皱眉,这下似乎更难办了。


“星伊,别闹了,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别把事情闹开了,回头不能跟老爷交代了。”文太一直不敢开口,文星伊性子倔她比在场的人都清楚,她要得到的势必要得到,她开口了也没用,可这局势下去,似乎要往最坏的情况发展了。


“唐征,带着我姆妈让人送回文家。”星伊忽视了文太的话,“把杨老板和这另一个台柱子也给我请出去!”


“文大小姐,你别仗着自己的权势欺人太甚!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果真嚣张跋扈,真让人恶心。”许沁梅气得用力捏紧了手里的包。


“许小姐,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第一:你可得靠着我们这些有权势的让你恶心的人吃饭,这不还被杨老板包养着嘛,啧啧,你这么说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我可真心疼你。第二:我仗着自己的权势怎么了?我使用自己拥有的东西还需要别人指点了?你没有自然嫉妒我这有的。”


听到包养二字的时候,容仙的手掌陡然握紧成了拳,连身体也隐隐发了抖,许沁梅负了她,为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负了她,是她心底最不可触碰的伤痛!


“你!”许沁梅气得手指都颤抖起来,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她的确是被杨华升包养着,文星伊说的话都跟刺似的,刺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她看向容仙,容仙偏着头将目光投向别处,许沁梅觉得有些可笑,她眼里闪出泪光来,自己想要的她给不了,她想要的自己也给不了,终是自己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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